他叹于玄机
【第一幕 酒肆】
某女子:小鱼，我们的衣服洗好了没啊?
鱼:快啦，姐姐，马上就帮你拿去晒。
【手洗衣服】
温:幼薇，幼薇。
鱼:是温先生来了！
鱼:唉，这位先生是……
李：小生李亿，见过姑娘。听闻你是附近有名的才女，想来温先生的眼光是不会差的。
温:我这位小兄弟可是京中新秀。那可谓是“春风得意马蹄疾”。
鱼:可惜幼薇家中简陋，没有好酒好菜招待李进士。
温:京城最好的酒肆——鹤归楼，一起去吗？
【闹市背景音】
老板娘:哎呦呦，温先生来啦，上回说好要给我这酒肆题诗的，该兑现了吧。
温:吃饱喝足了再说，李公子请客，上一壶把最好的竹叶青。
【倒酒声】
温:这就对了嘛，有好酒才有好诗。一去深红蒙曲尘，天生旧物不如新……（醉酒作诗）
李:温先生他平时也这样吗?
鱼:先生酒量不好却偏偏嗜酒，一喝多就要吟诗……
温:哎呀！最后一句是什么来着。
鱼:玲珑骰子安红豆，入骨相思知不知。(略齐声)
李:玲珑骰子安红豆，入骨相思知不知。(略齐声)
温:哦对对对，我想起来了。你们聊，我有灵感了，我去帮老板娘题诗一首。
李:每天都会有文豪在酒肆题诗，既然来了，鱼姑娘不如也尽尽兴。
鱼:我不像先生这般文思泉涌，常常是一个人在烛光前斟字酌句。才疏学浅，那些女儿家的闲话不值得看。
李:大唐的诗人多如牛毛，谁不是驾着马车在后面追呢?
温:敬大唐的诗人们一杯！这个是大唐啊，多少外藩人一来眼睛都看直了。
李:世人说先生的诗像个哀怨的闺阁女子，我觉得鱼姑娘便是那诗中人。我看过你的诗，小小年纪，就有些先生的神韵。
老板娘:楼上的那个李公子，怎么光喝酒，不下来写首诗?
李:老板娘，改日吧，今日温庭筠都动笔了，等闲之辈只好藏拙咯。
鱼:先生当年号称“温八叉”，在考场常常帮人作弊，你不会也不能作诗吧?
李:怎么可能，我我我，老板娘，纸笔，给我纸笔。
鱼:我开玩笑的，李进士。
【击鼓】
老板娘:宵禁时间到了，小姑娘你该回去了。
温:哎，喝呀，怎么不喝。
李:先生已经喝醉了，我送你回去吧。
老板娘:姑娘要是不熟路，我
叫个丫头陪你回去。绿翘，过来。
绿翘:有什么吩咐，老板娘。
老板娘:送这个姐姐回去，路上别贪玩哦。
李:鱼姑娘，初次见面，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。我这有个香囊，你若是不嫌弃就收下吧。
鱼:这不合适。
李:收着吧，没什么不合适的。我先把温先生扶到客房里去，路上小心。
鱼:多谢。
【行走声】
绿翘:姐姐就是那个幼薇小姐?
鱼:你也认得我?
绿翘:嗯，听大人们提起过。姐姐，你好漂亮啊。
鱼:可惜我自幼无父，如今母亲又过身了。容颜或是文才，还不如多洗几件衣服挣点铜板来的实在。
绿翘:那我就送你到这儿啦，老板娘还等着我回去呢。
【第二幕 定亲】
温:幼薇，今年有十五了吗?
鱼:先生为什么突然问这个?(紧张)
温:你如今没有亲人，早些把亲事定下来，我便放心了。
鱼:先生是要娶我吗?
温:够了，为师告诉过你了，为师不会娶你的。(微怒)李子安年少成名，以后必是大有所为，等你长大了，你就知道你现在你现在的想法有多天真。
鱼:我喜欢你的诗，喜欢你的笛声。让我跟着你吧，你不想娶我，就让我做你身边的丫鬟。
温:你知道为师贫困潦倒，并不想连累你。只要你有个好的归宿，往后平安顺遂，为师心里的大石就落下了。我当初接济你们母女，是心疼你这个可怜的姑娘，仅此而已。
鱼:那你为什么要关心我的婚事呢？(哭)我不在乎的，我可以陪你过苦日子、游历江湖。
温:女孩子没有嫁妆会被婆家欺负的，这个金簪你拿着吧。
鱼:我还以为我们之间有什么深情厚谊，我嫁就是了，不劳您苦口婆心劝我。
(回忆)
鱼:先生，你为什么要给我这些银子。我只是个与你无关的人，您没必要做到这个份上。
温:已经有人牙子打探你的消息了，我怕你迫于生计……算了，不多说了。我要让别人都知道，幼薇不是没人照顾的孤女。
鱼:我只是个孤女，这份恩情，我又该如何报答呢?(感激)
温:那就常常寄我一些诗文吧，我与你唱和。
鱼:我觉得日子好痛苦，我怕再也写不出好的诗词了。
温:持正守中，你可是长安的才女呀，怎么会有提不起笔的时候。
(回忆结束)
温:子安，你若是真的喜欢她，就替我好好照顾幼薇。她无父无母，你再让她被人欺负了。
李:先生，我老家的发妻也是个贤惠的人，想必不会容不下鱼姑娘的。我如今在京当职，母亲和夫人已经在来京的路上了。
温:你成亲了?你成亲了为什么不说。我家姑娘是要到你府上做妾吗?
李:温先生说要引荐一个姑娘，我以为只是个色艺双绝的官妓而已，我没想到她是您的友人。可我是真心喜欢她的，我以匹嫡之礼迎娶鱼姑娘，还请先生将鱼姑娘嫁给我。
裴:什么?夫君你要以匹嫡之礼纳妾，你怎么不把我休了呢?
李:夫人?母亲?你们这么快就到了。
温:夫人看来不太高兴，那我先告辞了。
裴:(哭)你如今是怎么了?一登科就急着纳妾。
李母:给谁哭丧呢?我儿子是新科状元，不过是纳个妾，你一个正室夫人怎么这么小心眼。
裴:婆婆，他要用娶正室的礼仪纳妾，这要是传出去……
李母:她若是能给我家添个一儿半女，也好过你这个生不出的强。
【第三幕 嫁】
【婚庆礼乐】
鱼:还不来吗?好饿 。
【咀嚼音效】
鱼:不亏是大户人家，家里的果子都格外好吃一些。
【推门】
李:幼薇，你怎么把红枣花生都给吃了。
鱼:我不知道你家的规矩，不敢轻举妄动。我不求你的宠爱，能给我一个容身之所就足够了。
李:怎么能这么想?既然嫁到我家来，就是一家人了。我家没有什么规矩，只有一条，要尊重老夫人和裴夫人。
鱼:真，真的吗?曾经是先生授我诗文，我便只对他好，你若是对我好，我也不负你。
【清晨鸟鸣】
丫鬟1:鱼娘子，是睡过头了吗?该去给老夫人请安啦。
鱼:(长长地哈欠)，知道了……
丫鬟1:鱼娘子，已经快巳时了。
鱼:遭了。
老夫人:你来啦，幼薇。
鱼:幼薇见过老夫人。(紧张)
老夫人:坐吧，以后呀，就是一家人了。你家还有别人吗?
鱼:家中长辈已经去世了，是温庭筠先生牵线搭桥，让我认识子安的。
老夫人:我家子安哪都好，只是老婆子我呀想早点抱孙子。原本觉得你还小，想等几年再跟你说这事。可裴家那个乡下丫头肚子一点动静没有，也找大夫看了。若是裴夫人再没有子嗣，我李家的香火可就要靠你了。
鱼:我今日晚起，还没有去见过裴夫人，怕主母不高兴。我先去裴夫人那处请安。
老夫人:真是个好孩子，我那小子真是有福气。
丫鬟2:那死丫头还来不来?夫人一大早亲自下厨等一个妾室过来用膳，她居然敢让你等了一个时辰。呸~
裴:算了，半大的丫头，有什么大不了的规矩以后再教她吧。
【脚步声】
丫鬟2:呦，大小姐你还知道自己是个新妇，入府第二天要来给主母请安呀?
丫鬟1:平时你就爱欺负人，现在居然奚落起主君的人。鱼娘子不过是不熟路，有被老太太留住说了几句罢了。裴夫人还没说话，你插什么嘴。
鱼:裴夫人，不是我教她这么说了。
裴:行啦，粥热好了，先用早膳吧。你，不许因为鱼娘子年纪小就欺负她。
【餐具碰撞的声音】
裴:夫君三媒六聘纳你入府，想必你也不是一般的女子。你把我当做姐姐就行，我虽然不讨婆家喜欢，但若是你能让夫君开心，我也，（哽咽），我也不是不能接受。
鱼:夫人才是子安最重要的人，幼薇不过是个陪他写诗的奴婢，不敢让夫人伤心。(着急地解释)
裴:是我不好，吓到你了。
【第四幕 生死】
李:过两天崇贞观有个诗会，幼薇，我们一起去吧。
鱼:你怎么不叫上裴夫人。
裴:这几日风露重，我如今有了身孕不适合乱跑。我就在家算算帐。
鱼:夫人怀孕了，什么时候发现的?
裴:托你的福，这么多年无所出，如今你一来我就有孕了。
李:你以为大家都跟你的似的，裴夫人只爱吃清淡的。
裴:去玩儿吧，趁着这几天天气好。
(马车声)
鱼:温先生今天也在吗?
李:好久没见到他了吧，下车吧，过去打个招呼。
温:今天这个曲水流觞的宴席，有点意思啊，子安。
背景音:来来来，喝酒喝酒。
背景音:王秀才今日有什么大作啊?
背景音:哪里有什么大作，我都不好意思拿出来。
鱼:飞卿，你最近好吗?哦不对，先生你最近有什么新词吗?
温:我这姑娘嫁到你家，气色好了不少，人也圆润了些。
李:嗨，这算什么?你都不知道我的夫人和母亲，一个把她当亲妹妹，一个把她当亲闺女。
温：幼薇今日务必留下诗作，不可再推辞。大家都知道我收了位才女为徒，却没有见过她亲笔的诗文。
鱼:那我献丑了…… 云峰满目放春晴，历历银钩指下生。自恨罗衣掩诗句，举头空羡榜中名。
李:就把这诗留着观中吧。
温:从前不见得你表露过这样的抱负，最近新读了不少书吧。
鱼:跟着子安，多看了些前朝的书。自觉不应该把眼界停留在闺阁之中。
温:听着倒是在暗讽我眼界狭窄了。
鱼:不敢。您笔下的“哀怨女子”另有所指，可我是没有游历天下的机会，所以只能写出闺阁情思。
鱼:把这些杏子蜜饯带回去吧。
李:为什么?你又不爱吃。
鱼:是夫人爱吃。
李:连我都不知道这些?温先生，我们夫妻就先告辞了。
鱼:还早，为什么着急回家?
李:车夫，去前边儿的酒楼……今日是你的生辰，自然是带你去些有趣的地方。
鱼:我以为没人记得的。
(西域音乐)
鱼:是胡人的歌舞?
李:喜欢吗?我定了最好的厢房。
店小二:二位稍等，菜马上就来。
鱼:看，是会吞火的人。
李:幼薇，我觉得你大概不喜欢那些俗物，我就差人定制了一盒安神的熏香。
鱼:子安你快看，那个优人嘴里喷出火来了……(听不清李说了些什么)
李:你有没有听我说话？
鱼:啊?
李:算了，没事儿了，继续看吧。
李:你如今觉得我算是那个对你好的人吗?(耳边低语)
鱼:噗呲，算是吧，但……(戏谑)
店小二:第二位，您的水盆羊肉，呃……（尴尬）
李:咳咳(清嗓子缓解尴尬)，放下吧，放下吧。
【八个月后】
裴:岂有此理，这些人居然打起我们家妾室的主意了?
丫鬟2:我看看写了什么?请李郎忍痛割爱，让渡爱妾鱼幼薇……这这这，这都打定主意要花高价买人了?
裴:幼薇你别怕，这年头登徒子都明目张胆上门来了，还有没有王法了。
鱼:也许是在诗会上招惹了谁，居然上门开这种玩笑来了。
丫鬟2:你若是检点一些，少出去抛头露面，就不会有这种事情了。
【摔碎碗】
裴:嘶——幼薇，我突然觉得肚子好痛。
鱼:血，是血。
裴:去，请稳婆和大夫来。
裴:我不会出事吧，老爷现在不在家，我该怎么办。
裴:(分娩镇痛的反应，喊出来)
老夫人:菩萨保佑，母子平安，给我李家添个男丁。
稳婆:夫人已经没有力气了，再不止血，产妇会血崩而死呀。
裴:那孩子呢?
鱼:别听他们的，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，保住命要紧。
老夫人:稳婆，这胎多半是个男孩，保住我的孙儿要紧。
鱼:老夫人，怎么能这么说呢。
裴:婆婆。
老夫人:我孙儿有个三长两短，我跟你没完。
裴:婆婆，我做错了什么?当初你们从正门把我抬就进来，现在为什么不救我?
(婴儿啼哭)
鱼:姐姐你没事儿吧。
裴:小鱼这是第一次喊我姐姐呢。(虚弱)
鱼:大夫马上就来给你医治了，没事的，跟定没事的。
裴:我有点困了，对不起。
丫鬟2:夫人！坚持住啊。(哭腔)
鱼:姐姐，姐姐你别吓我。孩子在叫你呢，你快醒醒啊，姐姐！(大哭)
(淡出)
【第五幕 小裴氏】
丫鬟1:如今裴夫人去了?你说老爷会扶你做正室吗?
鱼:别瞎说，他们是少年夫妻，哪有妻子刚刚过世就着急另娶的人?
小裴氏:堂姐才去世多久，伯母就这么急着让我往火坑里跳。我堂姐贤惠好欺负，我可不是！
裴母:我们裴家没有儿子，就指望着姑爷有前途呢。李家老太太确实不厚道，可子安是个好孩子。
小裴氏:李子安，李亿！我姐姐怀着他的孩子，他就带着他的侧室游山玩水。那个老太太，成天撺掇着她儿子修了我堂姐，再娶个官家小姐。她不就是看上我父亲是个大官吗?一屋子牛鬼蛇神。
裴母:你父亲也是这个意思，他想提携子安这个后辈，已经派人进京商议了。下个月你就要嫁过去。你和你姐姐关系这么好，一定不舍得让他的孩子在别的女人身边长大吧。
小裴氏:告诉李亿，他当初给堂姐家多少嫁妆，我如今要两倍。添妆金银首饰都要最好的。想娶我，没点诚意我了不嫁。
【夏日虫鸣背景音】
小裴氏:你就是鱼娘子?
鱼:正是妾身。
小裴氏:今日太阳正好，我看鱼娘子面无血色，不如晒晒太阳养养精气神。
丫鬟1:鱼娘子有头风病根，夫人若是要立规矩，不如换个法子吧。
小裴氏:我做什么，不做什么，不是你一个婢女管得着的。鱼娘子，跪着去吧。
丫鬟1:真是太欺负人了。
小裴氏:说，我姐姐是怎么死的?
鱼:难产，血崩而死。
小裴氏:那为什么不请大夫，为什么不帮她请大夫?
鱼:我请了。是婆母说要保住孩子。
小裴氏:那堂姐早产，你喂她吃过什么没有?
李:你干什么?你为什么让幼薇跪在这里。
小裴氏:她照顾我姐姐不尽心，我怕她也如此待我。罚她跪又如何?李郎，明日我就差人把她卖了。
李:欺人太甚，这个家还是我说的算。
小裴氏:哦？你大张旗鼓地纳一个妾回家，全城都知道你偏爱侧室，我这个正妻怎么当家呢?李郎，我姐需要你的时候，但凡你心思在她身上，她也不至于求助无门。我的夫婿必须把我放在第一位，不管你以后养多少女人，一个都别想进这个门。
鱼:你要卖了我?
李:我送你回江陵老家，你等我三年，三年之后，我一定接你回来。小裴氏的父亲是我开罪不起的人，眼下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了。老板娘手下的绿翘也是江陵人，我把她买下来陪你一起回家。
鱼:裴夫人刚刚去世啊，你如此着急再娶，她怎么瞑目。
【马车声】
绿翘:姐姐，你别伤心，江陵不比京城繁华，但也有许多有趣的东西。等我们到了李家旧宅，我带姐姐去江陵各处游玩。
鱼:嘘，姐姐在写信。
绿翘:才刚出京城，你就跟他写信了。那以后岂不是要夜夜写信。
【第五幕 三年】
鱼:子安回信了吗?
绿翘:姐姐，三年了，别写了，李子安根本不会回你的。江陵那么多青年仰慕你，等他做什么?
鱼:虽然没有聘书，但我们也算是夫妻，既有三年之约在身，岂能再嫁。绿翘，我们回趟京城吧。
绿翘:是该回去了，李相公给的银子都快用完了。那，他若是真是弃你而去，我们该当如何?
鱼:那我们也弃他而去，你陪我住进道观里，这样可好。(苦笑)
(混声切回忆)
李:你怀个孩子，从娘家请七八个婆子过来干嘛?
小裴氏:这不怕了你家保大不保小，我父亲就派他们来照顾我。等我孩子出生你就要去扬州上任了，你外面那些女人打点好了吗?该给银子给银子，别让她们纠缠。
丫鬟1:这么多，全要送给鱼娘子吗?
李:夫人生前的首饰也留给她吧。
丫鬟1：可鱼娘子等了你三年，她是真心待老爷的。
李:我难道就没有苦衷吗?小裴氏那样豪横泼辣的人，真能做出打死仆妾的事来。
绿翘:大姐，这李补阙家的人呢?
大姐:这家主君去扬州上任，已经举家搬迁了。
绿翘:李大人赴扬州上任了，我们怎么办。
鱼:还剩多少盘缠，我们去找鹤归楼的老板娘。
老板娘:丫头，你怎么回来了?鱼小姐，这是怎么回事?
鱼:李大人一家去扬州了。
老板娘:他家遣散歌妓花了那么多钱，怎么没给你留点银子。
鱼:我不是想要银子。
老板娘:傻不傻，不要银子要什么?白陪他睡啊?等着，老娘帮你写封信骂他。
鱼:老板娘，当初我是帮人洗衣服的丫鬟，你要是可怜我，就找个人家让我去打杂吧。
老板娘:等李子安接你回家，三年了，还没想清楚吗?
鱼:我已经遵守约定等待他三年，他若食言，算哪门子君子呢?
绿翘:姐姐还年轻又没有孩子，再找个如意郎君也不难。(劝说)
鱼:哪有好男人愿意娶一个弃妇，还是京城人尽皆知的弃妇。(自顾自怜)
老板娘:你也才十多岁而已，别说这些丧气话。(安慰)
鱼:他常常告诫自己要要做一个君子，就差把儒生的教条刻在身上了，为什么对我就可以不重承诺，独独对我就可以背信弃义。(忍住怒火)
老板娘:四书五经可没有教他尊重女子，我年轻时把自己倒贴给一个穷秀才，到头来还不是丢下我一个人跑了。
温:幼薇，这是李子安给你的安家钱和地契。寄去江陵时你人不在，他叮嘱我一定要把这些银两交到你手上。
李信件内容:愿娘子相离之后，重梳婵鬓，美扫娥眉，巧逞窈窕之姿，选聘高官之主。解怨释结，更莫相憎。一别两宽，各生欢喜。
老板娘:他写了什么?哎呦呦，他如今攀上了高枝，怎么会记着你。
鱼:飞卿，我又被抛弃了?可怜我虚度光阴，就换来这个结果，真是场好姻缘呀。这世道凭什么只许男子风流成性，我不要这可笑的“贞操”。(哭)我只是有些难过，为什么每次都是我被抛弃。
【第六幕 又三年】
九郎:教坊司萧九郎，被我娘赶出来，今天就搁这儿撂地卖艺，有钱的捧个钱场，没钱的捧个人场。两个铜板，点一首曲子。
路人:小郎君看着俊俏，做的什么买卖?(调戏)
九郎:奶奶个腿，小爷我做的杀人截货的买卖。不点曲子就滚?
萧母:小兔崽子！不练笛子跑到街上丢人现眼。看老娘不打死你。
九郎:诸位，我先走一步。
背景音:就是这里，那个风流的道姑就住在这儿咸宜观。
背景音:真不要脸，一个出家人还不干不净的。快走快走。你看那个人，不会就是去找鱼玄机的吧。
背景音:撞到人了！长没长眼睛?
九郎:对不起，对不起呀！有人追杀我。您说的道姑是谁呀?这地也不像是青楼呀?
温:幼薇。
鱼:幼薇是谁?贫道道号鱼玄机。
温:李子安来京城了，他在鹤归楼等你，小裴氏与他合离，他想接你回去。
鱼:我听说他在江南之地结交了不少名妓，这时候想起京城的鱼玄机来了?
温:你当初不是心心念念等着他的吗?
鱼:我这几年一边在昭义节度府供职，一边结识世家子弟。如今在长安有点名声的，倒是李子安配不上我了。
温:那你也不能在咸宜观门口挂上“诗文候教”的牌匾，我还以为你是个端正的人。
鱼:如今我和那些与你交往的官妓别无二致，你可愿意与我共度良宵?你也可以放下架子、放下负担，不用怕伤了我的心。
(布料声音)
温:你干什么?
鱼:这几年给你写的书信，为什么不回?
温:衣服穿上，这成何体统
鱼:当初我们于江边柳树相识，如今你看我门口的柳树长得多好呀，我给它们起了名字分别是温、庭、筠。
温:够了幼薇(呵斥）。你有什么想跟他说的吗?(回复平静)
鱼:“易求无价宝，难得有情郎。”(痛快地喝口酒)，就这一句送给那负心人。
温:好，随你意就好。
鱼:等等，别我喝喝酒好吗?先生。(孩子般的语气)
温:(吞咽音，白酒对瓶吹)
鱼:先生，我这些年交心的名门公子、风流才子，他们各个年轻英俊，我以为，我以为看着他们我就能忘了你。
温:是你出生的太迟了，我已经老了。
鱼:等来世吧。奈何桥上等等我，来世就做青梅竹马好不好?(恳求)
温:我并不是嫌弃你，只是温某实在配不上年轻有才的鱼小姐。可我反倒害惨了你。
鱼:玄机也自觉配不上您，大家有缘无分罢了。
【木质推门音效】
绿翘:道长，该起床了。
鱼:他走了吗?
绿翘:深夜就走了，今天读《北斗经》还是《南华经》。
鱼:《清静经》。
鱼:明天是哪位公子应约而来呀。
绿翘:我先帮你梳头。你该早点睡了，不然头疼的毛病肯定又要犯了。
鱼:还是你对我最好。
鱼:清者，浊之源，动者，静之基；人能常清静，天地悉皆归。
【笛声】
鱼:是哪位大家，在我屋顶演奏呢?
萧:我叫萧九郎，是打扰道长清修了吗?
鱼:你的笛声极好，像极了我一个通晓音律的故人。
萧:道长，我在京城有些实力的，近几日在此采风谱曲，恐怕要日日来你这房梁叨扰了。
鱼:那明日你也要准时过来。
【第二日】
道长:萧善才，今个儿天气可不好，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。
萧:我约了人，总不能食言吧。
【雨声】
鱼:下雨了。
绿翘:你在想什么?
鱼:你猜啊?
绿翘:还用得着猜吗?你在等那个小郎君。这如今下雨了，他不会来了，所以，先用膳吧。
鱼:谁说他不回来了，你听。
【笛声】
绿翘:(伴随雨声)喂，道长让你下来吧，别冻病了。
鱼:喝茶。
【火炉背景音】
萧:好冷，谢谢姐姐。
绿翘:要叫道长。现在知道冷了?这才二月呢。
鱼:小郎君个子不高，不如换我的道袍吧。
萧:虽然是素色，但看得出料子极好。
【脱衣服】
萧:哎呀，我当着道长的面儿换衣服，是不是不太好。
鱼:换一半了，才想起道长是女人。
萧:道长，我不是长不高，我才十几岁，还能再长长个子。
鱼:你这笛子师从的哪位善才啊?
萧:家传的。
萧:道长，我今天能在你这儿呆一晚吗?
鱼:这你要问我师叔收不收留你。
萧:我跟我娘吵架了，她满大街嚷嚷着要打断我的腿呢。
鱼:我这儿屋里晚上不接待外客，你还是另寻住处吧。
（隔着门窗略小声）
鱼:宋大人今日是来找玄机讨论什么的呢?
宋大人:今日是花朝节，我不是来与你讨教诗文的。
鱼:彩墨?看来你今天想作的不是诗，是画呀。
宋大人:道长姓鱼，那宋某帮你画一副《鱼戏莲叶间》如何?
鱼:莲花?画在我背上吧。
绿翘:小子，干什么呢?(小声)
萧:啊！我不是故意的，我不知道 。(惊吓，小声回话)
绿翘:回你屋子睡觉去。
萧:原来鱼道长的“诗文候教”是这个意思。
绿翘:再不回去我揍你。
宋大人:我们聊到哪儿了?
鱼:聊到……李子安和温飞卿都以为是我是受了情伤才沦落风尘的。他们真是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。
宋大人:你只是喜欢这样是吗?像个男人逛青楼一样，也对天下的读书人挑挑拣拣 。别动，莲叶要画歪了。
鱼:不好吗?我再也不属于谁，也不需要锁在深闺里。
宋大人:倒也不错。读这么多书，总不能只是写写情话讨夫君开心吧。
【深夜蝉鸣】
鱼:绿翘，绿翘我头疼。
绿翘:叫你好好休息了，少喝酒了。
鱼:我的药呢。
绿翘:煎药得半个时辰呢？你忍着点，我现在就去厨房。
萧:道长？
鱼:还没看够?我耳朵灵着呢，你跟绿翘说什么我都听到了。
鱼:小孩，你抓我手干嘛?我可不喜欢半大的孩子。
萧:虎口上有个合谷穴，可以缓解头疼……好点没有。
鱼:小郎君有点本事在身上的。
萧:我娘也时常头疼，每次都是我帮他按摩穴位。道长躺好，我帮你揉揉头。
鱼:(哈欠)九郎，你这手艺不错，看来平时没少给你母亲按头，是个孝顺孩子。
萧:别总把我当孩子，我早就出来闯江湖了。
绿翘:要熬好了？玄机你睡了吗?
萧:早睡了。你去找个抹额给她带上，进了风指定好不了。还有药油，这瓶，还有这瓶。
绿翘:辛苦你了。
【第七幕 九郎】
鱼:九郎最近怎么都不爱来了?
萧:曲子谱成了，最近正在乐坊忙着呢
。
(倒茶)
鱼:你读过书吗？
萧:除了认识几个大字?诗词歌赋我是一窍不通。
鱼:看你聪明伶俐的样子，还以为是个读书人。
萧:我倒是想当一个剑客，仗剑天涯、惩恶扬善的那种。你能不能叫你师叔教我几招。
鱼:人家要练的是童子功。
萧:那我也算是呀。
鱼:师叔要的是四五岁的童子。你要是真练成了他的绝技，当心师叔把你留在观里，一辈子不让你娶妻。
鱼:把你的谱子拿过来，我帮你填词。
萧:遥寄飞卿?飞卿是谁呀，你好像老给他写信。
鱼:是我年少时的心上人。
萧:上次我撞见的那个大人?
鱼:那只是我的情人，情人我多的是。
萧:那飞卿为什么不娶你?他不娶你，你还老给他写信。
鱼:他非说我是他的知己，却不是他的良配。又说自己已经老了，不想拖累我。你说这是不是借口?
萧:分明就是吧。你不会是为了他出家吧?你男人这么多，你应该老早就忘了他才对。
鱼:对呀，我早该忘了他了。
萧:为什么要玩“诗文候教”这样的小把戏?
鱼:因为我很孤独，哪怕我不想承认。飞卿离开后，这个世界没有人愿意关心我。虽然不想承认，但有人围在我身边，哪怕是虚情假意，我也能感觉到自己的价值。
萧:你还有诗词，它们会让后人知晓的。
鱼:后人要读这么多诗，哪有时间关心一个女人想些什么?我可没有多大的格局，半我倥偬一生，能写出什么值得传颂的诗词吗?所以说，小郎君，生而为男子又衣食无忧是极其幸运，千万别想我这样虚度年华。
萧:我以后愿意跟在道长身边……
鱼:我相好多的是，先不欺负你这年纪小的。
萧:我又不是个黄花大闺女，被人占了便宜就嫁不出去了。你就当收个帮你按头、哄你开心的小兄弟。
鱼:随你意好了，到时候别哭着说道长欺负你。
萧:你答应了?
鱼:再多说一句，我可就反悔了。
【第七幕 春短】
鱼:今日中秋，我带上你和九郎一起赏月去吧。
绿翘:你和九郎，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。
鱼:你知道的，我把你当自己的家人。
绿翘:正是如此，我才不能打扰你们。
(惊动鸟林的声音)
鱼:我就知道是你！一天天的，打我的鸽子干嘛?
萧:我不是故意，它们太有意思了。
萧:可以走了吗?玄机。
绿翘:走吧，快去吧，我今天把院子打扫一下。
【闹市背景音】
小贩:小郎君，要不给娘子挑个花钿。
萧:你喜欢哪一个。
鱼:这个蝴蝶。
萧:把所有蝴蝶的都给一份给我。
小贩:小郎君可真是大方。
教坊女子1:萧善才，萧善才今天说要叫我唱新曲子，怎么下午人就不见了?
教坊女子2:没看见人家九郎带着姑娘出来吗?
教坊女子1:是，是鱼玄机！玄机姐姐，我们教坊最近唱了许多你填词的曲子。
教坊女子1:玄机，一起去那边 ，我买个花灯送给你。
萧:干嘛呢?把我的人都拐跑了。
教坊女子1:来来来，这个花灯是萧善才的，这个是送给鱼道长的。
萧:怎么我的灯这么丑。
【水流声】
教坊女子1:花灯呀花灯，我愿今年找个如意郎君。
萧:灯谜都解不出来，哪家郎君看得上你。
鱼:我明年要把绿翘嫁出去……哎，灯怎么灭了，我家绿翘要成老姑娘了咯。
萧:估计是绿翘都嫌你烦了。她劝你出来好好玩玩，你却还在催她嫁人。
教坊女子2:我知道有个地方有桂花酿，萧善才，我把你当兄弟，咱们今天可要不醉不归——
萧:绿翘姐姐，我们回来了。人呢?
鱼:兴许是出去玩了吧，去鹤归楼找找她。
老板娘:这天没见着她人了?绿翘也不在我这儿呀。
萧:是不是回江陵老家，我从中秋之后就没找到她了。
鱼:不可能，她怎么会不告而别。哪怕天大的事儿，她也该跟我说一声。
妇人:咸宜观那院的主人就是她。
捕快:带走。
老板娘:你没事什么人?抓走个女冠做什么?
萧:平白无故，你们凭什么捉人！
捕快:平白无故?你小子是不知道，她家后院埋着的尸骨都臭了。
【第八幕】
温璋:为什么杀了这个婢女?藏尸于后院。
鱼:京兆尹大人，贫道从未做过这件事。绿翘是我的家人。
温璋:一派胡言，你这个淫道，留你在世就是个祸害。
鱼:贫道是个什么样的人并不打紧，还请大人明查，别让绿翘死不瞑目。
温璋:将鱼玄机收押入狱，改日再审。
鱼:鱼玄机清清白白，若没有证据，严刑逼供我也不会妥协的。
萧:温先生，温先生在家吗?
温:在下就是温飞卿，小兄弟有何事?
萧:鱼玄机被关入大牢，京兆尹要判她死罪。说她杀了人，藏了尸体，可她是被冤枉的，我实在是……（越说越快）
温:等等，等等。小兄弟不要紧张，京兆尹温璋是我的族亲，我先去问个究竟。
【马车声】
背景音:那个女人就是鱼玄机，天天勾引别人家男人，没想到她也有今天。
背景音:杀死个婢女而已，为什么京兆尹要杀了她。
背景音:大概是得罪人了吧。
萧:玄机，温飞卿已经去求见京兆尹了。你放心，不会有事的。
鱼:务必帮我好好安葬绿翘，好好做场法事。
温璋:怎么，你也来替你那爱徒求情来了?近几日已经有不少达官显贵过来求我饶她一命，我才知道这道士“人缘”居然这么好。
温:玄机生性善良，怎么会杀了自己的好友。
温璋:贤弟还不明白吗?她的姘头中有当朝驸马，是长公主要她的命。她得罪人了。
温:恐怕这次不能如你的意了，一个叫九郎的孩子，把你的事儿编成曲子传遍了整个京都，大人若是执意如此，估计这骂名也要朗朗上口了。
温璋:你你你你，你们，混账东西！作践到本官头上来了。
公主:我叫你杀了鱼玄机，你居然只杀了个婢女。我养你有何用！(拍桌)
刺客:臣，臣罪该万死。当时鱼玄机不在观中，我惊动了那个婢女，就只能杀人灭口了。我的把那女子的尸身埋在后院，盖了好几层土，估计是雨水太多……
公主:算了，这不还有京兆尹大人吗?就算是杀了只乌鸦到他手了也能判成死刑。你滚吧。
鱼:先生，你怎么来了?
温:李子安已经上奏弹劾京兆尹贪污受贿，你再坚持一会儿，为师一定救你出去的。
鱼:京兆尹若是知道这是你干指使的，你会不会有危险。
温:朝中早就有人看不惯他了，这次绝对会有人借题发挥，够他吃喝一壶的。
鱼:飞卿，那个孩子呢?他没事儿吧。
温:没事儿的，出去之后就跟着他走吧，再也别回来了。
萧：玄机，听得到吗?
鱼:你在哪儿?
萧:窗外。嘘，小声点 ，我给你扔点吃的进来。
鱼:你那新词，我在狱中可都学会了。
萧:是吗?先吃吧。他们要是在不放人，我多谱几曲，骂死那狗官。
【第九章 阳关曲】
李:陛下，臣有本启奏。公主也在呢。
公主:李爱卿，何事?
李:臣弹劾京兆尹温璋收受贿赂，轻罚了治疗同昌公主的不利的御医。
公主:大胆，京兆尹秉公执法。何曾有收受贿赂的说辞?
陛下:去查，朕的爱女年幼夭折，皆是因为些群玩忽职守的废物。
公主:皇兄。
李:同昌是长公主的亲侄儿，难道比为公主办差的京兆尹还要重要吗?
(鸣冤鼓)
萧:御史大人，草民萧九郎求见。鱼玄机妒杀侍女一事，子虚乌有，求大人明察。严惩京兆尹渎职。
御史:祖宗，这才几更天呀，鸣冤你去衙门呀！
萧:大人，我是王府夜宴上的萧九郎，您还认得我吧。我听人说，您与京兆尹不和多年。不如这样，就借着这个由头弹劾他，把我姐姐换回来。
御史:昏了头了吧你。
萧:大人！京兆尹不只是失职，(从此处转成耳语)而是滥用私权给公主交投名状。京中已经有许多官员不满，您何不再添一把火。
(巴掌)
陛下:好呀，你是同昌的亲姑姑，居然联合外人来欺负同昌。
公主:皇兄，皇兄我知道错了。
陛下:李爱卿，你打算如何处置?
李:事情查清楚前，还请公主不要出宫，派人好生看护着；京兆尹，赐死。
(重门打开)
老板娘:丫头，在里边儿可有受苦呀?来吧，九郎在等你。
萧:(口哨)近日可好呀?
鱼:就当是遭回罪，消消富态了。
萧:京兆尹服毒自尽，陛下密诏宽恕鱼玄机之罪。
鱼:可怜我的绿翘，死得不明不白。(叹息)
萧:我日日在绿翘姐姐坟前说，是长公主害死的她。若绿翘姐姐泉下有知，必定扰得长公主日夜不宁。
【风声背景音】
鱼:先生?
温:丫头，快走吧。
鱼:徒儿鱼幼薇拜别师父，此番分别，还望师父保重。
李:对不起，我……
鱼:以往的事不要提了，这次多谢，珍重。我已经写腻了闺怨春情，此番有机会看看这辽阔天地，正合我意。
李:九郎，这把剑送你了。想要仗剑天涯，就和道长一块儿去吧。
萧:多谢大人仗义相助，九郎只是个闲人，此生无以为报。
李:你把曲子传遍千家万户，逼地温璋自尽，还是你有本事些，杀人都不必自己动手。
【马车】
老板娘:别看了，丫头已经走远了。
温:唉——再奏一次《阳关曲》，送她一程。
【阳关三叠BGM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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